【8.1将进酒群像24h/21:00】霜雪逐月
🔹策舟
雪落得很安静。
萧驰野用指尖拨开沾在沈泽川面颊两侧湿透的发,深深地吻他。他是来自离北的狂风,席卷了沈泽川的噩梦,用强有力的臂膀隔开了侵袭的风雨。
碎雪落在沈泽川鼻尖,血液却是滚烫的。
“你于我是利刃。”
天际溅墨,晕开浓重的缁色。风在天地间肆掠,将流云碾成碎末,不管不顾地撕裂开一道口子,让久久不见的稀薄日光重新跌落大地。
而雪还在徐徐地下。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猖獗,便只听得见身前人的笑。
沈泽川微微偏头,没叫雪模糊了视线,抬眼望向前方那个身影。
萧驰野半晌没等着沈泽川赶上自己,方才拉了缰绳叫浪淘雪襟慢下来,正准备回过身去看看,便听得一阵儿马蹄疾,沈泽川自自己身侧策马奔过,还不忘了伸出手去堪堪擦过萧驰野的鬓角。
大抵是方才触了落雪,沈泽川的指尖还带着点儿微凉的湿意,略过他耳侧的举动更像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吻。
叫人心猿意马。
萧驰野回头,正巧对上沈泽川的目光,见着他朝自己挑了挑眼眉。于是自己蓦地笑了起来,心照不宣地,两人一同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策马向前奔去。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年末,京都虽说算不得太冷,但还是下了好一阵子的雪,几日后一起,便能在高墙上见着那一片白铺陈了半个都城。
洋洋洒洒地,将一切痕迹都遮盖。而时光照旧,人们行色匆匆,遮掩着面目过活,雪依旧飘摇,给山河蒙上一层薄雾。
天下新史,二人忙了许多个时日,将一切都安排了严密,这才能在旧历的年末里讨得片刻的喘息。
沈泽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刻了。屋内早早地生起了暖炉,踏入的那一瞬一股暖意将人包围。沈泽川伸手解开了身上的大氅,“策安吩咐的?”
宫人听从指令退出,末了还不忘回一句“是了。”
其实不消说他也知晓是谁的意思,只是难得地没见着对方,下意识地开口询问。沈泽川抬眼朝窗外瞧去,天色算不得太晚,倒是可以趁着这点儿时间捋一捋剩下些许小事的思路。
他伸手将窗推开,檐下一枝梅开得正好,刚巧对上萧驰野回来的那条回廊。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泽川方才放下笔,肩膀骤然一重,他一愣,继而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氅衣间还带着那人身上残存的温度,熟悉的气息将他层层包围,莫名心安。
萧驰野抱着人还颠了颠脚,空余的手伸过去,摁住人的后颈同他交换了一个微凉的吻。
“风这么大还开窗?”
萧驰野伸手去摸索沈泽川耳上的玉珠。
“在等你回来。”
沈泽川也不乱动,由着那人在自己耳旁作乱,末了,才继续开口,
“干什么去了?”
萧驰野也不说,朝着他挑了挑眉,摘下了他原本扣在耳尖的珠子,换了个新的上去。
“去给你磨了个新的。”
他捧着兰舟的脸,同他额头相抵。目光永远炽热,爱无可退,欲无可藏。
目光在沈泽川身上片刻不肯分离,到最后才肯分给周遭事物一点儿来。扫到了桌案上的一堆卷轴,萧驰野不乐意了,他又把人就着这个环抱在臂弯的姿势颠了颠。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日,走,二爷带你去骑马。”
说着也不等人拒绝,也没将人放下,就这么直接往外走。好在周遭宫人早已被遣散,留足了空间给他闹腾。
外边雪下得不算大,萧驰野故意穿过一片儿矮林子,扑簌簌地掉了可多的雪在两人脖颈间,冻得两个人齐哆嗦。
萧驰野还嫌不够似的,大道儿不走非得往里钻,沈泽川被雪落了满肩满头,抹了一把肩头的雪胡乱摁在萧驰野脸上。
萧驰野被雪糊了个正着,怕把沈泽川摔着,于是终于松了抱着人的手。
闹了半天儿两人才终于策马出了去,不过好在冬日里总归是日落得晚,天色算不得太沉。风在天地间肆掠,将流云碾成碎末,不管不顾地撕裂开一道口子,让久久不见的稀薄日光重新跌落大地。
沈泽川在一片天地苍茫间闭上眼,再睁开。风踏霜衣猛然向前奔,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声便是萧驰野熟悉的声音。一切事物都在此刻变得渺小,在风雪苍莽间渐行渐远,最终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儿。
袖袍在霜雪的扑打里荡开,他们策马驰骋在天地间,恍惚间仿佛只剩下两人。
最后的最后,沈泽川才堪堪停下了脚步,翻身下马,任由着两匹马撒着欢儿跑到一旁闹了去,而自己则由着萧驰野从身后压上来,再护着他躺到一旁少雪的草地上去。
“在想什么?”
方才结束一场疾驰狂奔,萧驰野身上热得很,握着沈泽川的手心微微发烫。他混不在意地将自己被风吹乱的额发抓了上去,伸出手臂垫在沈泽川脑后,让人躺得更舒服一些。
还能想什么呢。沈泽川在心里沉默地开口。还不是想你箫策安。
大抵是绷紧的神级终于放松下来,人在极端与极端间跳跃的思维总是容易想很多过往的事情。
比如沈泽川就在策马纵横的时刻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最初和萧驰野认识的时候。他还记得那次疫病,浑浑噩噩间也是听得萧驰野说待他好起来,就带着他去骑马。还有着对方在每一次他即将昏睡不醒的时候叫着“兰舟”把他唤回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羁绊已经这么深了?
谁也答不上来。
他曾经把这条命交给齐慧连,为天下没有他的归宿。
“阿野,我第一次站在阒学的殿宇前,看到的是此生的门 跨进去,端州就再也不是我的故乡。我知道大哥会消失在梦里,世间没有人原谅我。”
沈泽川看着端州被屠尽,人命压在他背上。因为他活着 所以被此永远囚禁。如果没有后来的一切,沈泽川活不下去。
他不惜命,不怕死。但是萧驰野的出现让他逐渐知道割破的手指会疼,不仅仅是手指,萧驰野也疼。
活着或许很难,但是没有关系了,他萧驰野还在这儿。
权势被践踏在脚下,萧驰野就是他的刀鞘。
天空荡出辉煌的金波,鸿雁山苍茫的雪顶皑皑于云巅,雄鹰盘旋着唳鸣。那一脚在阒都岁月里不动声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狡猾地变作了萧驰野情动后的阵痛。浑浊的爱恨经历了瓢泼大雨的洗礼,变成了清澈见底的湖泊。
见沈泽川半晌不答话,萧驰野起了点儿坏心思,伸手揽了腰就把人揽到了自己身上来,按着后颈交换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吻。
“到底在想什么?嗯?”
沈泽川使了个巧劲儿从萧驰野身上下来,伸手示意两人都起来再说。
“我在想你。”
其实沈泽川还隐藏了一些有的没的。
比如他其实还想到了尘埃落定后,他拥着氅衣站在檐下等萧驰野回来。
费盛那时候同他说着些什么。
“你知道那年,我为什么要答应策安,戴上耳坠吗?”
“因为主子与二爷感情甚睦。”
“因为我知道有人会离开,消失在大雪里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除了策安。”
萧驰野在他这里是例外。
雪落得很安静。
萧驰野用指尖拨开沾在沈泽川面颊两侧湿透的发,深深地吻他。他是来自离北的狂风,席卷了沈泽川的噩梦,用强有力的臂膀隔开了侵袭的风雨。
碎雪落在沈泽川鼻尖,血液却是滚烫的。
他听见萧驰野在他耳边低低地笑了:
“你于我是利刃。”
破开混沌,牵动风云天地。
如果说沈泽川是利刃,那萧驰野就是他的刀鞘。
藏锋归鞘,天地共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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